龚小夏：美国穷人如何获得高等教育

图为美国一所社区学院

三年前，弗吉尼亚州新选举的州长鲍勃·麦克唐纳上任。在他竞选期间，我曾经对他表示有兴趣为推动本州的高等教育做些工作，他在竞选时也曾许诺将大力增加对高等教育的投入。麦克唐纳上任后不久，他就任命我为弗吉尼亚社区学院的校董。
来自常青藤大学的我，当时对社区学院毫无了解，只知道那是正规大学中最底层的学校。我问州长，为什么派我去社区学院而不是去我更熟悉的顶尖公立院校，例如弗吉尼亚大学或者威廉-玛丽学院？他的回答有点出乎我的意料：“社区学院是本州最重要的高等教育机构。州政府高等教育的经费大多数都给了这个大学。弗吉尼亚大学只有百分之六的经费来自州政府。政府派去的校董没有多少权力。”
就任之后，我才逐渐开始明白社区学院在美国教育中的重要性。
美国的教育体系与大多数国家不一样。根据《宪法》的规定，联邦政府无权兴办教育，权力属于地方。今天美国的中小学教育都是由各地民选的校董会来管理的。大学在1862年之前绝大多数为私立。林肯政府在1862年推动立法，将大量联邦政府控制下的土地批给各个州兴办大学，为推动州立大学教育打下了基础。这也是为什么美国除了军事院校之外，没有国立大学的原因。
社区学院是州立大学中最基层的一级，主要面对的是低收入者。可以说，社区学院给了美国的穷人最基础的高等教育。
弗吉尼亚州立社区学院始建于1966年，那也是美国的高等教育开始普及的时代。与四年制大学不一样的是，社区学院通常没有宿舍，学生都住在附近。这为学校建设和管理节省了非常大的一笔开支。而为了保证所有人都有机会，州议会立法规定，在本州任何地区开车一小时的距离内，都必须有一个校区。这个学校如今有23个校区。最大的校区在北弗吉尼亚，学生六万多人。最小的校区则只有一、两千人。校区如此分散带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好处：负责拨款的州议会140名参众议员，每个人的选区都有至少一家学院。这样就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学校在拨款上得到优先考虑。
社区学院的大门对所有高中毕业生都敞开。到这里来上学不需要入学考试，不过学校要测验学生的基本阅读写作以及数学能力。没有通过测验的学生必须补课，直到合格之后才能进入正规课程。至于上多少门课，学生自己选择。等到修够了学分就可以拿毕业文凭。
对于州内的居民来说，社区学院的学费是非常便宜的，目前一年还不到3000美元，只有其它州立大学的三分之一，而且贫穷学生还能得到减免学费等各种补助。实际上，每个学生的花费接近一万美元，不足部分由州政府拨款补贴。弗吉尼亚社区学院今年15亿美元的经费，一半以上来自州政府，另外还有基金会、私人企业、联邦政府项目计划，等等。
学费便宜不等于教育质量差。在美国，真正质量差的是那些没有被认证的“野鸡”大学，凡是被认证的学校，都要受到独立的学术认证委员会的严格审查。有哪门课或者哪个专业通不过质量关，学校的教育认证就会被列入“查看一年”的行列。如果没有改进，该学校的高等教育执照就面临被吊销的危险。
正是因为有这种严格的审查，许多四年制大学都与社区学院进行联合教育。在弗吉尼亚，社区学院的毕业生可以根据成绩进入州内20多家大学再读两年，之后获得该大学的本科文凭。学校目前与30多家大学签订了转学合同，包括与常青藤名校齐名的威廉-玛丽学院与弗吉尼亚大学。这些学校可以拒绝其他申请人，却不能拒绝接受社区学院合格的毕业生。在2013年社区学院获得两年毕业文凭的学生里，有65%的人选择转学到了某个四年制大学。
除了两年制的专科教育之外，社区学院还负担着本州内大量的职业培训工作。为了增加工作机会，弗吉尼亚州政府每年都给予雇主以一定的补贴去进行职业培训。社区学院的许多项目，就是根据本地工商业的需求去设置的。比如，在两座核电站附近的学院，就设立了一些核电技术培训课程；在造船厂和码头附近，则设立了与轮船和航运业有关的课程。每个社区学院都有一些由当地小有名望的人组成的董事会，将地方上的需求反映给学校。有时候，投资者甚至会根据当地社区学院的培训能力以及合作态度，而决定是否将资金投入该地区。
弗吉尼亚社区学院如今有40多万学生。在这个人口720万的州里面，有6%-7%的居民在这所大学中读书。负责监督该大学管理并作出最重要决定的15名校董由州长任命，任期四年。校董是没有工资的，等于义务工作。公民直接参与政府管理，这也是美国地方政府管理的特色之一。
（作者是哈佛大学社会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