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08级免师收到读研通知书后的感叹

教育硕士在职研究生通知书已到，五味杂陈，一方面是很有些小激动的，因为总归可以去读研了，可以回到母校，与去年今日已各自走天涯的大学同学们相聚，可以再一次惬意的走在美丽的桂子山校园里，饱览景色之静美人物之靓丽，赏心而且悦目；而另一方面又深深怀疑这个研究生学位的价值，由于是免费师范生，报名即得，来的容易，而焦点在于两万多的学费，短短20天的集中授课，然后就是网络远程教育自学，这样便要两万多，一年的工资统统搭上，较之高中同学们在读着的脱产研究生，含金量高又免除学费，总觉着教育部是在收回在本科阶段投在我们身上的钱。两相对比，顿觉心寒，倒了个顺序，同学本科自费研究生免费，就业毫无限制且大多能到高新企业，而我们本科免费研究生自费，却硬生生搭上了十年的择业自由和就业地域限制。扼腕叹息，诉苦无门。
社会上大多不知免费师范生，甚至地方上的教育部门都对之毫不知情，特别是我们开头这几届。而略有了解的，却死盯着政策上冠冕堂皇的官话，羡慕甚至嫉妒我们不需要为就业操心，保证有编有岗，实在找不到工作还有保底分配制度，然后大学时候几乎不花一分钱，除了学费住宿费全免，每个月还有400元（从2012年起上调到600元）的生活补助。可是这天底下哪有掉下来的馅饼？且不说这些写在文件上，最终解释权归教育部门所有的文件上诱人的许诺能否作数，即便真能兑现，又何尝不是以巨大的代价换来？
我记得我选择免费师范生的最初动机，只有一个字：穷。2007年，高二，一天下午在家里看教育电视台的新闻，刚好播报到一则消息称从当年开始，教育部直属的六所师范大学将招收免费师范生云云，那时候家里拮据，二姐正在读大学，我读着高中，父母含辛茹苦供着我们姐弟二人，流过的泪与汗，作为子女怎能不念念在心？早就听闻大学的学费要较高中高昂，而现今竟然有免费的大学，还是教育部直属的大学，我动心了。一年后我如愿以偿，成了免费师范生中的一员。我是高兴的，因为不用再向家里要钱了，父母亲可以不必那么辛苦。然而也有着深深的遗憾，因为我本来可以选更好的排名全国前三十的985的学校，那里有自由发展的平台，而且我的人生不至于在18岁就定了方向，说真的，我一直觉着人的一生在年轻时就一眼能看的通透，不是一件好事。然而我终于还是选择了免费师范，因为贫穷。而我了解到，很多和我一样的免费师范生之所以做此选择，大抵也是家境的原因。这样，免费师范生群体，实际上是一个以农村孩子或者城市底层家庭贫困的孩子为主的群体。而我们确乎也是被当做这样一个群体来对待的吧，我们被免除的费用在很多官方话语里面不就是被叫做补助的吗？并且堂而皇之剥夺了我们获得同类的国家励志奖学金、国家助学金的机会。我只是想说，既然是补助，那就补助好了，可这明明是一个权利与义务的关系啊，获得励志奖学金、助学金的学生不必承担什么义务，而我们明明付出了代价呀！
什么代价？首先是选择了去更好的学校的机会，我很多同学都是他们高中学校里甚至他们县里的状元，分数大多远远超出一本录取线，去一个好的学校选一个热门的专业不成问题，而此刻因为各种原因选择了师范，贫穷是最大的原因自不待言。
其次，失去了考研保研的机会。在这个学历要求越来越高的社会，在读完本科取得学士学位之后，我们不能再自主选择考研，更不可能保研，唯一的出路就是就业，于是学士学位便成了我们十年之内学历的巅峰，你说十年之后你可以随便考，没人拦你呀，可是，这是十年呀！十年对一个人的人生意味着什么？三十而立，十年之后娃娃都可以打酱油了，你要去和比你小十多岁的其他学校的00后研究生们做同学吗？你还有勇气放下妻儿去象牙塔里两耳不闻身外事，专心苦读？如果真做到了，那精神还真是可嘉。你说不是可以免试读在职研究生的吗？是的，可以啊，当年我也是这么想的，都是研究生啊，谁说国家限制免费师范生考研的？可知道门道的人我想都知道在职和脱产的巨大差别，况且免试不免费，在职的研究生，在很多人看来其实就是“花钱买学位”，据说有个诨号叫“一个月研究生速成班”，by the way，过两天我的卡里将先支付掉第一笔学费，瞬间消失掉我半年的工资，默哀。
再次，失去了在学校与其他学生享受同等教育资源的机会。也许行外人听闻师范大学，都觉得肯定是非常重视师范生的培养，各种新闻不也铺天盖地地宣传师范大学对免费师范生们独特的培养机制吗？以后是否改观我不知道，但我的经历是由于是免费师范生，四年之后注定要去工作而不能读研，一方面六所师范大学都损失了大批本来可以保研本校的优秀准研究生，另一方面学校不傻，既然师范生注定是要走的，那何不把更多的精力拿去培养非师范生呢？于是乎，理科院系师范生参与有些学术科研项目，进实验的机会大打折扣，文科院系选课的时候限制选课自由，好的老师只供非师范生选（亲身经历），愤慨于学校的现实，又隐隐体谅其无可奈何的苦衷。
同时，失去了自主择业的自由。这包括选择职业和选择地域的自由。师范生以前出路很多，可以读研，可以就业，就业的时候不必拘泥说一定要当老师，地域也是全国范围的，和其他学生一样没有限制。而免费师范生必须当老师满十年才有择业自由，且就业的地域规定在生源地本省，地域变狭窄，顿时僧多粥少，找一份好工作成难题，特别是我们刚开头的几届，地方上对新政策持观望态度，不敢接收师范生，导致就业期间师范生进退两难，怨声载道，而更委屈的是有些地方，特别是西部的一些地区，看见政策上免费师范生如果找不到要保底分配，抱怨师范生不经努力就占了编制，殊不知免费师范生若不是有就业限制，何苦回来要你保底分配？而保底分配的是什么样的单位呢？我找工作时候曾去咨询教育局，人事处的负责人答：“所在乡镇的初级中学。”顿时两眼黑线，我当年以全镇第二名的成绩考上当地最好的高中，然后以600分的高分考上部属师大，现在回来你要我回去乡下教初中？我承认我不是高尚得雷锋一样的人物，觉悟无法高到一毕业就信誓旦旦为农村教育事业而奋斗，我只想到我出身寒门，家境贫困，十多年寒窗苦读只不过想有一个体面的工作，让我在农村挣扎了一辈子的父亲母亲不要再那么辛苦，而转了一圈，又把我发配回农村？如若技不如人那也算了，可我想说我所就读的当地最好的高中的我的老师们，就学历来说绝大多数都是当地的师范毕业，部属师大的少之又少，而我们回来，只好去农村挣扎吗？这算不算一种人才浪费？辛辛苦苦十多年，一朝回到读书前，这对农村的孩子公平吗？你说先到农村锻炼几年，以后可以上调啊，呵呵，我说了我是寒门，没背景没money，上调？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学理科的我不指望小概率事件。 另外，有了地域限制之后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免费师范生们谈恋爱都不得不更加慎重了，本来大学毕业后因为异地而拍散的情侣已经不计其数，而我们从一进大学门就知道如今一起读书的同学以后基本上都是各回各家异地而居的，恋爱难成正果，索性不去碰触，不得不说是青春的一大损失啊！当然，毕业的时候也有极少修成正果的，自然弥足珍贵只是少之又少。
吐槽了很多，主要都是说免费师范生的苦衷，然而这世界上除了莫比乌斯环，凡事总有两面，这个政策自然也是有好处的。比如至少对实在读不起大学的寒门子弟而言，毕竟可以圆大学梦，比如从大局来说，这个政策确实使得西部的云贵川藏青等省有了优秀的年轻教师来源，对西部教育的发展是好事，再比如，像温总理所说，这是向社会发出的国家重视教育的强烈信号！当然，我想着光靠一个免费师范生政策来宏观调控人才的选择和流向来重视教育，远远不够。不到4%的教育投入，堪忧。当然，也得承认，这是一个新的政策，像刚出生的婴儿，想要一鸣惊人毫无瑕疵也是不现实的，也许，十年二十年之后，历史会有新的评判……
我现在一所中学教书，我想说我发自内心的喜欢教书，并且希望能在教育的路上一直走下去。只是当我听说当年和我同样层次的，没有选择师范的高中同学在各个名校名企混的风生水起的时候，我还是会有些羡慕，甚至有时扼腕叹息抱怨不断。我一直在想我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为什么还是会羡慕呢？我想，也许正是教师本身的地位决定了吧，人都有被重视被尊重的需要，而现今教师这个行业，呵呵。有位作家说的精辟，当今的中国，人们都尊敬自己的老师，但对教师行业却嗤之以鼻。这是教师的悲哀，还是社会的悲哀？教育对一个国家发展的重要性自不待言，希望有一天教育能得到更多的重视，教师的地位能与其付出相称，也希望诸如免费师范生这样的政策，这样的群体，背后的苦与乐，能有更多的人体味。

【注：我在转载时特意百度了一下“桂子山”，如无意外，应该是华中师大校园内的桂子山，湖北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