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手在北欧：瑞典基础教育及保护儿童措施

因@何兵先生的邀请，也因感悟于野夫先生的博文《残忍的教育》，写下这篇关于瑞典教育的博文，本文将重点放在基础教学的理念和教育措施，及法律对青少年的保护等。希望关心中国教育的各位对瑞典的基础教育有一个比较完整的了解，同时也有所借鉴。

导语
简单的来说，瑞典的教育从它的理念到教学的模式以及政府对教育的投资都与中国的现状有很大出入，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有理由去了解，去比较和去探索我们所不熟悉的那部分。本文的宗旨，在于通过对瑞典教育的推荐，使每一位关心中国教育的朋友们能对瑞典教育有一个近距离的了解，同时也希望能得到一些启示。如果本文能给中国基础教育带来一点参考价值的话，将是我莫大的欣慰！

教学理念
瑞典的基础教育理念，可以这样来归纳：培养社会有用之人，发扬平等民主精神，给学生以自由，掌握基本独立能力，教学公开民主化。
瑞典在贯彻教育理念的过程中，教师们会常常提示学生们，知识可以慢慢学，但能力一定要掌握。能不能上大学并非最终目标，成为社会有用之人最重要。基于这些理念，对培养学生的学习能力，分析能力和动手能力就显得特别重视。
瑞典不仅在课堂上培养学生的学习能力和增进知识，更提倡课后去探索新的知识。学校一般只上半天课，作业在课堂上完成，下午学生就有充裕的时间自己找书看或通过其他途径来增长知识。这种课外增加阅读的方式，即培养了学生的自学能力，又扩展了学生的兴趣爱好，同时也为高中及大学有强度的自学能力打下了基础。
谈到"做对社会有用的人"，这里不仅指技能的掌握者也指对社会的遵法守法者。瑞典学校对学生可能或正在出现的品德问题非常重视，一但发现学生有这方面的问题，校长就会及时参与帮助学生的工作，同时由家长，老师，校外心理辅导，甚至政府社会部的工作人员一起合作，制定帮助的措施。对于学校来说，它的任务不仅仅是传授知识，也应该是培养守法和独立能力者。
平等一词在瑞典的教育中显得极为重要。为了使学生得到公平的成绩，学校不准教师随意布置课外作业。因为要完成附加的课外作业，往往有家长的辅导，而能够辅导学生的家长，往往又是受过中高等教育的。这样的话，那些得不到家长帮助的孩子，就会因为缺乏课外辅导而在学习竞争中成为弱势者。这对瑞典人来说，是对一个孩子的不平等。
除了在学习上讲平等，还体现在对学生的尊重。学生不得用"您"来称呼老师。据说在60年代瑞典大学发起的一次"您"革命，大学里对教授一律用"你"以示人人平等。这次您革命，对瑞典实践真正的平等有着很重要的意义。反差之下，我想起了在国内的一次经历。记得有次去拜访我在国内的一个亲戚，一家幼儿园里的园长，让我感到愕然的是，我所见到的每一个孩子都彬彬有礼地称呼她为"园长妈妈"。我好生奇怪，为什么要这样称呼？学校是专业机构，本质上应该体现出专业的精神。把园长叫做妈妈，就好象把党比作母亲一样，显得有点不伦不类。显然，这种称呼对孩子们来说并非自愿的。那么对孩子实施家长式的权威，会在孩子的心中产生怎样一种结果那，孩子们会不会因为不敢得罪园长而变得虚伪谨慎？
在瑞典讲到平等还体现在对待学生学习时间上的问题。一般认为：学习就是”工作”。既然成人每天的工作量是以8小时为标准，那学生也至少如此。即8小时的时间应是学生在校学习加课外学习的时间。晚上再做功课即是一种变相的"加班"。瑞典成年人的工作时间有工会来保护，那孩子的”工作时间”更应得到保护。成长的身体需要轻松愉悦，而不是超时加班做作业。

开放式的教学
除了平等的思想在教育中贯彻始终，民主在瑞典教育里也体现得非常明确。家长参与制，公开教学法，学生家长老师共同配合学生的学习与成长。在瑞典基本上每个学校都有家长协会，由家长们自己组织，定时开会，专门协调学生与学校之间的问题。由于瑞典的学校实行民主和开放的制度，每个学校的教学都必须对外公开，除了家长以外的要提前通知教师，家长及相关学生的亲属可以随时到教室里听课。
对于学生的学习，瑞典提倡三方共同参与的原则，即由学生，老师和家长一起制定学习目标和改进措施，这样的见面会称作”学生学习身心发展计划会”每学期两次.这种见面会，旨在激发起学生主动学习的动力，同时又明确方向。
发展个性
在发展个性，培养想象力方面，尽力让孩子做”孩子”。不随意批评，不鼓励学生与他人攀比，每个人要比较的是自己进步了多少。讨论问题时，重在有自己的看法，而不需符合某个正确的答案。即便老师明知学生有误，也不应当众指出，以鼓励学生继续思考，继续发言。

教育和教时
和中国一样，瑞典的基础教育是9年制义务教育，区别在于瑞典的小学和初中连在一起，称为基础学校，分三个年级段，即低年级，中年级和高年级。另外瑞典还有一年的学前班。学前班通常设在基础学校里，但学生以玩为主，玩中带学。基本不提倡写字。学前班在校时间为半天。小学1至6年级课至下午1时，而7至9年级则课到下午2-3点。一般上午休息两次，一短一长。下午课后6至12岁的学生如果不能自己回家，允许留在学校的活动班参加活动。

课本与课堂设施
瑞典学生用的学习用品及课本和练习本都是免费的，课后书本一般都存放在教室里，无需带回家里。教师除了可以自由选择教学用书及学习用品外，还可以选择一大批辅助阅读的书籍，学生既可在教室里阅读，也可借阅回家。
比较特别的是，低年级的学生用书，含有同样的内容，却被编成不同的程度。如A低级B中级C高级。个性化的的教学设计配上个性化的的课本，使得学生有机会按个人的学习进度去发展。每个学生都从浅易的书开始，是否需要提高程度则有老师来决定。对于身体有残疾的学生，瑞典不主张把他们隔离教育，为了能使这些孩子也能正常上学，学校一般会在教室里多配备一个教师，专门负责照顾残疾学生。同时根据学生对教育设备的特殊需求，也会配备一些如特制的座椅，电脑电器等。

课堂内外作业
瑞典教科书的特点是，年龄越低图片说明越多（包括数学教材），而文字越少，反之亦反。一年级的数学基本要求用图画来答题，语文也同样允许用画图画来表达故事情节。由于教育部只出大纲，具体书本的选择和练习题均有教师自由选择，教学形式活跃，随时可以针对班级里的学生接受能力的情况来调整。

课堂内外教学
瑞典的教学在低年级里基本是以主题形式出现的。每学期教师都会设几个主题让学生去探讨和了解，而各科目的老师也往往会配合跟进。主题很多以气候时节，大自然等来造题。每学期中一般差不多有那么几次，学生必须去实地参观，如消防站，水电站，清水站，超市等等无所不包。
同时上课的形式也很随意，只要不在老师授课的时候，一般都允许自由走动，学生随时都可以去洗手间取水小解。对于一些在课堂上精力旺盛，坐不住的学生，甚至允许他们休息几分钟，到教室外跑跑步，活动一下再继续学习。

成绩评定
瑞典每学期的学习要求和成绩评定是非常透明的。每个学期一开始，不管是小学还是大学，学习要求和成绩评定格式大致相同，学生一目了然。成绩评定基本是横向评定和纵向评定。横向评定是指评定项目，而纵向评定将决定成绩。对基本概念等需要死记硬背部分，比例只占一小部分，大部分是需要理解才能解答的。学生的听读写能力，个人及小组演讲能力，以及团队合作能力是成绩考核的一个重要部分。而这种学习考核形式是贯穿在整个教育体系中的，所以，从小学开始，学生就会被慢慢地推上演讲台，以锻炼口语及即兴表达的能力。

能力培养
瑞典不仅对学生的学习能力，动手能力，表达能力和团队合作精神的重视，对写作能力也同样非常重视，尤其对事实性的写作特别重视，对信息渠道来源等等的练习，从在四年级起就已经开始。
除了学习上的能力培养，学习自救也是一项基本能力。瑞典规定每个4，5年级的学生必须通过200自由泳和50米的仰泳。

情感发展
培养"情感素质"EQ（Emotional Quality）并作为一个教学主题，在瑞典的教育里也占重要的位置。从学前班到九年级，每年春季有八周都会有此主题的学习，秋季每周都有对此主题的练习。这个主题重在让教师和学生共同了解和对付各种因素造成的精神压力，如：如何抵制有多数人造成的道德压力，争取考好成绩的压力和其他各种紧张过度等。
"按摩”在瑞典也很被重视，它是作为一种教育心理学的知识来灌输给学生的。瑞典的孩子从2至3岁开始就学着做”按摩”,从学前班开始，小学生都会在课余之时同学们互相做按摩。教育学家认为，要防止长大后人与人的伤害，最好在儿童时期就让他们学会肢体亲近，亲近可以使得人与人之间变得友爱，从而社会也会变得和谐。

抵制mob
Mob（嘲弄和攻击）现象指一个人被反复或长期地遭到身体或精神上的攻击和侵犯。在学校里，常常有此类现象发生，通常是学生之间的侵犯。被侵犯的人可能因为成绩突出，可能因为生理有缺陷，也可能仅仅是因为性格比较文弱。北欧对这种现象的很重视。每学期一开始，教师就要安排一个主题周（欧洲对mob问题有专门的解决模式），专门让学生讨论，使每个学生能对自己的行为有一个比较明确的了解。为了使每一个学生都能体验到友爱和被关注，老师鼓励学生搞”好友周”，即每位同学每周自选一位同学作为好友，从而促进交流。

医疗健康
瑞典的每个学校都配备有护士，主要在于负责学生的身体健康，包括急性的和定期需要检查的健康项目。根据学生身体情况，护士会及时与家长联系。护士不仅要了解学生的肌体不适，也要关注学生是否因为其他的因素而导致身体不适，比如无法对他人倾述的家庭问题，持续被同学嘲弄或有被性侵等引起的精神问题。

体育活动
瑞典对健康投资向来很重视，国家提倡全民健康重在预防的口号。教师对平时比较安静的学生会建议他们多多参加课外体育俱乐部的锻练。人们通常认为，锻炼身体可以使得心态变得积极向上，同时还可以扩展社交圈，使个人角色在活动中得到认可，通过参加俱乐部活动或许还能学到一些社会组织能力。瑞典学生参加的体育活动多得五花八门，如，踢足球，游泳，骑马，打羽毛球，击剑，体超等等，每个学生一周差不多起码参加一项至两项的体育活动。

了解社会
瑞典的每个学校都配有专业学习指导老师，专门为学生未来的学习方向等问题提供咨询。同时为了能让学生能及早了解社会，接触社会和了解工作的意义，从8或9年级开始每个学生必须自己去寻找一个实习的工作单位，进行为期一周的工作体验。

校车和假期
政府对于自己社区的孩子们必须提供他们能够保障就学的措施。比如，对那些家居偏远，又没有校车到达的地方，如果家长没有能力自己接送年幼的孩子去上学的话，社区必须提供哪怕出租车都必须每天接送学生。对那些父母不能在冬假和夏假期间放假的学生，学校也会提供专门教师看护这些儿童，组织他们搞各种主题的活动，比如，做饭，学乐器，唱歌或手工等， 每到假期结束，孩子即学到了各自喜爱的东西，又提高了动手能力。

午餐及小吃
基础学校对低年级的学生实行免费的早中餐加早晚两次间隙面包小吃和牛奶加水果。
基础中高年级和高中的学生也能吃到免费午餐。

学校分类
瑞典的基础学校分智力正常与智障两种。前者是普通学校，但也接收有心理障碍的学生，教师既有持普通教师执照的也有持专业执照的。智障学校供职的教师必须有专门执照才能上岗。而学生需要进入这种学校也必须经过心理医生的诊段。即使这部分学生学习困难，也允许他们读完基础和高中课程，他们允许延期多年，同时无需参加考试而可以拿到证明书。
瑞典的高中分成三大类，倾向深造大学的，读技术手工的和智障及学习非常困难的(如上面提到的学生)。如上述提到的学生，主要是通过在校学习，让他们掌握某种技能，使得他们走出校门后有完全或部分独立生活的能力。顺便提一下，瑞典的高中不是国内的普通高中，它是分不同学科的，如社会人文，自然化学，数理电子和美学艺术课程。

隐私和自尊
爱护和保护每一个学生，瑞典从保护学生隐私做起。比如，多年前，为了不让学生互知家庭经济隐私，基础学校取消了一篇作文。这篇作文是在每年的暑假后的惯例作文叫《我的暑假》。表面上看来它只是一篇文章，但背后却严重泄漏了一个家庭的经济隐私问题。条件好的学生度假后自然高高兴兴地叙述自己的旅游故事，而经济困难的学生却会为一篇无法完成的作文尴尬甚而揪心。取消了这篇作文后，不仅保护了一些学生的自尊心，也取消了学生由此而产生的攀比心和虚荣心。
瑞典的保护隐私是体现在多方面的，比如每学期学校必须求得家长们的同意，才能在学校的网站上公开学生的照片等信息。作为政府工作人员，与家长交流，绝不允许谈论其他学生的学习或家庭情况。不相关的教师，也不允许获知学生的信息。故意宣扬者，属于隐私侵犯行为。

法律保护
对于在校学生，瑞典严格地按照联合国的人权和世界儿童公约里所要求的原则来保护儿童和青少年的。在学校里，如果发生教师与学生之间的纠纷，首先以违法不违法来确定。属于违法现象，比如，教师与学生发生严重的肢体冲突，校长必须立即报警，由警方出面处理。对学生之间的纠纷通常也都是当天事当天解决。

最后几句
写了一大堆，也许有人会说，瑞典的教育结果并不一定如你描述的那么好，有实证。譬如，在瑞典的新浪微博上有这样一条@瑞典驻华大使馆微博：瑞典中小学和教育家最近正为一件事儿发愁，最新的国际学生评估项目（PISA）显示，瑞典15岁左右中学生的阅读、数学和科学得分均低于世界平均水平，落后于英美和其他北欧国家。原因很难下定论，但是20年前的教育改革仍备受争议。然而瑞典高等教育却以卓越的创新能力名列世界前茅，如何把握两者的平衡确实值得深究。
以我个人对瑞典教育的了解。我认为PISA测量更多的是知识部分，而不是能力部分。而瑞典教育恰恰注重的是能力的培养，所以，这种测试对瑞典来说也许是不公平的。
最后，还是引用开头那句话，”如果本文能给中国基础教育带来一点参考价值的话，将是我莫大的欣慰！”

附：瑞典政府用于市政建设和服务的各项投资（图示）

瑞典每个城市规定的税有一些差别，基本在29%至31%左右。下图是瑞典某城市的政府税收用途。在瑞典，每个纳税人必须从每100克朗里交给所居住城市政府20,21克朗，10,39克朗交给省政府。下面的蛋糕表示在政府每收到100克朗的税都用在哪儿去了:
41%教育和幼儿教，27%老人和残疾人，11%其他的照顾和护理，7%文化和业余爱好，5%小街马路和公园，9%其他（这些数据都是在每个政府网站上公开的）。

2013年12月29日于瑞典
（PS！由于我的原微博 @北欧弓箭手 帐号突然消失，使得原本储存在微博里的很多教育文章，随之消失，得不到重新温习和思考，在此抱歉，只能写到哪里算哪里了。 @弓箭手在北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