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解旺：职业教育不再是“末等教育”

——法国职业技术教育的孵化器作用及其启示


只要谈及西方发达国家的职业技术教育，人们常常首先想到一骑绝尘的德国，其实法国虽然难称翘楚，却一直处于该领域的“第一集团”。自近代以来，与欧洲其他许多工业化国家一样，法国政府认识到职业技术人才是连通科学理论与科学实践和应用的“桥梁式专门人才”，因而采取了一系列卓有成效的举措确保其职业技术教育长期处于欧洲乃至世界的先进水平。该教育具备显著的“四高”特征：高度重视实践和应用能力、高淘汰率、高就业率、受到社会的高度尊崇。法国的职业技术教育分为中等和高等两大类。

一是中等职业技术教育。大约有65%的学生在义务教育结束后主动选择与职业技术教育有关的学业，其中23%左右进入技术高中，大约40%进入职业高中，还有约2%的学生进入艺徒培训中心。只有约35%进入通向高等教育的普通高中。在整个社会意识中，接受普通教育与职业技术教育并无高下之别，完全是学生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和特长进行选择。
技术高中属于完全中等教育。学制3年，其培训目标是技术员，同时也为高等技术院校输送人才。理论与实践并重，其中技术实践课占所有课程50%以上，特别是专业实习课在学校的教学车间和工厂企业交替进行。学生结业时的考试内容包括技术理论和技术实践，难度极大，历年淘汰率平均高达35%左右。由于接受了理论与实践的严格训练，因此，学生在毕业后的选择上具有十分广阔的空间，直接就业者一般在不到两年时间就能成为企业的技术骨干；继续深造者深受普通高校或高等职业技术院校垂青。
职业高中属于不完全中等教育，其培养目标是技术工人和职员。同技术高中相比，职业高中的专业设置更细，学生需要掌握一种专门的手艺或职业技能。职业能力证书是职业高中颁发的传统证书，其专业种类九成以上属于制造类的工业领域，只有不足一成涉及第三产业。另一种证书叫职业学习证书，所涉专业与前一类基本一致，即九成是制造业，仅有一成是第三产业。以上两种证书均属于法国八级技术职称制的第五级，持有者均可以轻松直接就业，但淘汰率很高。
艺徒培训中心是法国整个中等职业技术教育的重要补充。以半工半读为主。学生主要来源于结束了义务教育学习的初中毕业生。学生入学后，要找到一个愿意收其为徒的企业师傅，签订一个为期2-3年的师徒合同，同时成为签约厂家的见习职工。学徒期间，签约方工厂要付给学生最低工资标准15%-45%的酬金，并享有各种严格的劳动保护和相关权利。其教学方式为“工学交替”，技术理论课占全部学习时间的1/4；实习和操作课程占全部时间的3/4。学生在两年学习期满时如果通过理论和实践考试，则被授予职业能力证书，且就业前景非常好，但淘汰率高达1/3。
此外，法国的中等职业技术教育还有其他种类繁多的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它们各显身手，共同推动法国中等职业技术教育的巨大发展。

二是高等职业技术教育，以高等专业学院、短期技术学院为主。高等专业学院是法国高等教育体系中一种独特的机构，是典型的精英教育，其入学门槛远高于综合性大学。在法国，凡持有中学毕业会考证书的学生，均有资格进入综合性大学学习；而要进入高等专业学院，不仅要持有中学毕业会考证书，还应该在高等学院预科班学习2-3年，最后通过各高等专业学院组织的选拔考试，成绩优异者才可录取。在法国，能够成为高等专业学院的一员是一个中学生梦寐以求的事，也是家长和老师的荣耀。
短期技术学院是一种自1966年开始建立的新型学校，学制两年，属于短期高等教育。它一般附属于综合性大学，这样可以充分利用大学的师资力量和实验设备。但其财政、管理、教学等方面又不受大学的约束，享有较大的自主权。短期技术学院的目标是为所在地区的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培养高级技术员和中级干部。其考核制度十分严格，淘汰率极高。学生的学习分两大阶段。第一个学年为基础阶段，整个教学安排偏重实践，理论课低于总课时的四成，做到“精致有效”。学生要根据企业的实际问题完成专业设计。第二学年则主要为实习阶段。学生结合所选专业到工厂企业实习，完成实习报告和毕业设计，合格者被授予短期技术学院毕业文凭。
在法国，无论是中等还是高等职业技术教育都并不逊色于普通教育，甚至要高于普通教育。这首先得益于政府、教育部门以及整个社会的高度重视以及一直以来采取各种切实可行的措施。同时，各类职业技术教育将严格的技术实践作为安身立命之本，在经费和物质供给、时间投入等方面都优先保障，对于不合格者给予坚决淘汰。可见，政府高度重视、严苛训练以及高淘汰率是确保法国职业技术教育长期处于世界先进水平、让青年学子景行行止的三大法宝。
日本著名科学史家汤浅光朝曾对世界科学技术活动进行全面系统分析后，提出了“科学活动中心转移”理论。他认为近代世界科学活动中心的转移顺序如下：意大利——英国——法国——德国——美国。这些国家之所以能够保持近百年的“科学兴隆期”，其重要原因是高度发达的职业技术教育能够成为先进科学理论的孵化器。中国正在走向科学复兴的轨道，如果要在将来形成被世界公认的“科学兴隆期”，职业技术教育必须与普通教育并重，甚至在装配制造业领域要高于普通教育。如果普通教育一如既往地呈现“傲慢与偏见”，如果职业技术教育依然处于“末等教育”层次，是被反复筛选后的“剩男”和“剩女”们被迫就读，职业技术教育实难担当先进科学理论孵化器的重任，甚至成为制约中国走向科学兴隆的瓶颈。
（作者单位：嘉应学院教育科学研究所）
文章来源：光明日报2014-0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