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云飞：凭什么要学赖宁？

冉按：南方已然开学，北方亦即将开学，在新学年到来之际，提醒社会、学校、家庭、个人珍惜未成年人的生命，绝非无谓之辞。生命之可贵，是任何东西也不可找替的。学校特别不要教那些充满假大空的道德模范，害人害己害社会。道德若是没有法律作底子与支撑，而变成人治下的道德表演，那么虚假不堪便是必然的。这是七年前的旧文，或许你有空读了，不无所得。据说赖宁事迹还有造假的可能http://club.kdnet.net/dispbbs.asp?id=8372447&boardid=1，详尽自己网上查搜。
在公共事务上，凡事若不能在不违背基本人性的情况下，持续行之而不感到压迫，那么这样的要求必然无法完成而近于虚伪和要人的命。前者的标杆是雷锋，后者的榜样是赖宁。懂点经济学的人，就应该知学雷锋是不可持续而必然变成一场表演。热爱生命，而知救人救火乃警察之职分，成人或可偶趁势机智为之，未成年人不必拿生命去赌博。你的能力既达不到，亦非你的身份，而号召你去学习，就等于说要你去送死。虽然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但号召学习赖宁的事还是没少干，我很纳闷这些一看就矛盾的行为为何一直充斥着中国大地？
2014年2月27日于成都

四九年后的学校道德教育，历来是制造假大空的温床。从学校到成人学雷锋这样制造出来的高不可攀的“道德楷模”，继而“大公无私”、“公而忘私”的道德说教，造就了整个社会，无论是成年人还是未成年人，说谎不打草稿，虚假得令人生厌，面对电视镜头及传媒宣传时，谁都可以说一套套的大道理，但整个社会的虚伪，如贪官污吏之作廉政报告一样，让大家司空见惯。人人都乐于愚弄别人，让别人去当雷锋这样并不存在的道德高标“傻子”，而自己在其中大占便宜。号召学雷锋的人，从未学过雷锋；号召学孔繁森的人，从未去过阿里。广而推之，所谓的号召，只不过是愚弄别人，自己趁机占便宜的代名词而已。人人都会唱高调，但却很少有人在具体而微的事情上，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像西方社会普遍形成的义工一样，去做点滴的关怀，尽自己的一份心力。
更可恶的是，我们的学校德育教育不仅充斥着“假、大、空”的内容，更有与安全第一、珍视生命等安全教育相抵触的东西。2004年北京市颁布的保护未成年条例中，“不提倡未成年人见义勇为”，这本来是很好的举措。有些学校也因此取消悬挂已久的赖宁的画像，这本来是很好的“知行合一”的范例，而《中国少年报》的记者刘浩却写了一篇《谁要赶走赖宁？》文章来质问这种做法。刘浩这样的记者，我想也算是成年人了，说句实话，他的许多看法识真是个“未成年人”——这样成年的“未成年人”在中国何其多也，真是拜愚民教育所赐——就是他采访北京市教员一位王女士时所用的“王阿姨”的称呼，你就可以看出这称呼的“未成年人”玄机。我承认赖宁勇敢，但我觉得绝对不能提倡，也不值得学习。西方学校安全教育，他们的要义是保护自己，逃生要紧，你若是能在逃生过程中顺带打个报警电话，你就是大英雄了。社会安全、公共财产的保护，应由谁来维护，其道理不言自明。在未成年人中宣传拿生命去赌所谓的“国家财产”，是可耻的成人社会自己失职后，去找未成年的“替死鬼”。具体说来，扑灭山火是森林消防警察的责任，普通公民没有责任，赖宁就更没有责任。学习赖宁所谓的“见义勇为”，完全是为那些拿了纳税人的钱，不为纳税人办事，不为纳税人办好事的具体责任人及相关官员，推托责任而已。
进一步说，雷锋不可学（茅于轼先生《中国人的道德前景》已有论证，诸君可自行查看），赖宁不能学。公民有自己的责任与义务，但不是维护公共安全，这是警察的责任，更遑论未成年之学生；公民有自己的道德准则，但不是学雷锋这样假大空的东西。道德不是靠说教做出来，而是靠相应的制度建设——制度是符合人性的，而非扭曲——来达成人之责任和道德之提升的。比如我们常在讲诚信，但为什么现在坑蒙拐骗这样盛行呢？那是因为在一个普遍坑蒙拐骗而所受制裁较少的国家，你诚信你的成本就很高。同理，在美国因为制度的制约，你不诚信，你就会“自绝于人民”。再扩而大之，我们的政府官员一天到晚在讲诚信，但最不讲信的就是他们。一个不讲诚信的政府，却想老百姓讲诚信，岂不是明摆着地从中剥夺别人的利益吗？
西方政府从不敢动用自己的权力来灌输自己的党派教义，为自己所在党派牟取私义。但我们现今的政府，为什么要号召学雷锋、学赖宁这样不可学、不能学的人呢？其目的可谓昭然若揭，不过是愚民以自利。新的学期开始了，前天教育部颁发了《中小学公共安全教育指导纲要》，我看了小学、中学部分，若能切实贯彻，还是不错的，但高中部分涉及到所谓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部分，就不令人满意了。在如今这个政府即等于国家的独裁国家，批判政府就是颠覆国家的可笑逻辑下，其实所谓国家安全与社会稳定，不过是一党执政的政府藉此灌输党义，以攫取私利而已，因为党国是不分的。我们也希望国家安全，也希望社会稳定，但不是政府藉此打压不同意见，也不是为了老百姓发不出任声音的所谓稳定。把批评政府与颠覆国家混为一谈（政府是拿来批评的，不是拿来供着的。政府是拿来“颠覆”的，民主国家就是用选票合法地“颠覆”政府，不合他的意，他就用脚投票。但“颠覆”政府并不等于颠覆国家，一届政府下台了，但国家依旧完好无损），是可耻的愚民教育。但是学校的道德及安全教育，若是不把雷锋这样虚假、赖宁这样“危险”（提倡学习就是一种危险）的道德教育剔除，切实做好权利与义务对等的公民教育，那么不仅尊重生命，安全第一的安全教育不能得到很好的实施，就是对学生的人格也是极大的扭曲与伤害（因为学习虚假的而不诚实）。公民有不接受号召的权利（公民不服从），学生也有不学习虚假物事的权利（学生及其监护人有权抵制不良教育与说教）。
作为家长，我们有权抵制官方号召学习赖宁这种教育，因为这种教育是把我的小孩推向火坑的教育。难道我生养小孩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去充当牺牲品，就是为了把他当作祭品来向你献贡的吗？除非我疯了还差不多。所以，学雷锋、学赖宁，应从速从学校的德育教育和安全教育里消失，这才是学校教育的福音，也是整个社会的福音。

文章来源：冉氏艺文志